王兆星：我国农村商业银行如何扬长避短创新发展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包括农村商业银行在内的银行业也进入一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我们将迎来更多发展机遇，同时也面临更多挑战。

机遇方面，伴随着“十四五”规划的全面实施，一系列目标和项目将会落实和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及产业开发全面推进；脱贫攻坚成果的后续巩固与扩展，需要诸多农村产业和农村经济加快发展；农村城镇化建设加快推进；农业现代化建设加速推进，不少大规模项目相继落地；农村土地经营管理体制、宅基地等深化改革，重新焕发了农村经济的发展活力，也会给农村经济发展带来新的动力；中央高度重视农村商业银行和信用联社体制的深化改革；农村基础建设与农业产业链拓展；农村农民收入及储蓄不断增长。

这些发展和改革将使得农村、农民的收入大幅度提高，进而带来储蓄的增长，随之也会有融资需求和投资需求的增长。扶农、富农、强农的政策及成果，不仅大大增加对农村金融的需求，同时也会创造农村金融的巨大供给，从而促进农村商业银行持续发展。

农村商业银行在迎来机遇的同时也面临不少挑战。

第一，非传统金融风险的不断出现，可能会给经济金融带来巨大挑战。最典型的就是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几乎将世界经济带回到上个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随着气候灾害越来越频繁，其造成的破坏、影响、损失越来越大，会直接或间接增加金融风险，给农村金融带来挑战。第二，中国经济已高度融入世界经济，后者的疲软和复苏的不确定性对中国经济有很大影响。第三，不少国家实施宽松货币政策，加大财政刺激，高债务、高杠杆加剧了全球金融市场剧烈波动程度，也可能引发中国国内经济的波动，这些外部输入性风险不可低估。第四，疫情给国内企业带来很大影响，完全恢复还需要一定时间。第五，地方和企业债务负担及债务违约，都会对银行资产质量带来影响。第六，信息系统、金融科技的开发应用，既能为金融创新、经济发展带来新的动力，但其本身的安全问题也是一大挑战。第七，农村商业银行同时还要与其他大中型银行、城市商业银行、村镇银行、小额贷款公司等机构竞争。第八，农村商业银行在处置不良资产和补充资本方面的压力会持续存在。第九，农村商业银行在资产和负债方面同时承压，流动性压力也持续存在。第十，过去一段时间我国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攻坚战取得决定性成就，但不少金融风险并没有完全消除，如房地产市场泡沫风险等。

在这些机遇和挑战面前，我们要看到农村商业银行自身发展的优势和短板，这样才能够扬长避短，在机遇、挑战之下，在高度竞争之下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

农村商业银行有自身独特的优势。第一，熟悉农村、扎根农村、深耕农村，与“三农”有着天然紧密的联系。第二，中央对“三农”高度重视，在政策上大力支持。十几年来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涉及农村，这会给予农村商业银行新的支持。第三，在财政税收政策、货币信贷政策（包括存款准备金、再贷款及利率等）及金融监管政策上，对“三农”和农村银行业金融机构都有特殊的优惠与倾斜。第四，农村商业银行扎根农村、为农业服务，与地方经济有紧密的联系，所以在信息共享、债权保护、信用建设、财政存款及风险处置等方面，能够得到地方政府更大力度的支持。第五，农村经济的不断发展和农民收入的不断增长，直接促使农村商业银行的信贷资金和金融服务形成巨大的供求市场。

当然，农村商业银行所存在的短板也不容忽视。首先，农村金融机构的公司治理结构需要进一步完善，存在大股东操控、“内部人”控制、内部关联交易和利益输送等问题。第二，农村商业银行主要扎根在农村，机构拓展和人才方面有局限，所以吸收存款、筹集资金的能力也有限。第三，吸引有实力股东和补充增加资本方面有一定困难。第四，异地展业和客户拓展方面有所限制。第五，可提供的金融产品创新的空间有一定局限。第六，部分农村商业银行金融创新与风控能力有限。第七，金融科技开发应用能力有限。第八，对专业经营管理人才的吸引力有限。

在新的发展形势和格局下，面对上述挑战和发展机遇，基于农村商业银行自身的优势和短板，我认为要从两方面扬长避短，在改革创新中实现新的发展。

首先，应辩证动态看待形势、机遇和挑战、优势与短板。

挑战与机遇、优势与短板都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只要应对得力就可以实现危中生机、化危为机。这种转变在很大程度上需要通过改革创新来实现，所以，改革创新永远是持续发展的强大和不竭动力。同时，改革创新也是应对挑战、克服短板弱项，化挑战为机遇、转危机为机会的最有力武器。在这里必须强调，任何创新都必须以依法合规和审慎监管为前提。任何金融创新都必须在审慎监管的前提下，实现风险有效管控下的金融创新，否则的话金融创新就会酿成金融风险甚至会形成系统性的金融风险。所以，我们也必须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把所有的创新置于有效和审慎监管之下。其次，任何创新都必须以有效的公司治理和风险管控为保障。最后，任何创新都必须以更好服务“三农”、服务乡村振兴、服务农业现代化为宗旨。

其次，改革创新的思考与探索。

一是要坚决改进和不断完善公司治理。良好的公司治理结构是保障银行能够行稳致远、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基石，也是开拓创新、管控风险、提高核心竞争力的基石。要在建立和完善有效制衡、监督的同时，提高决策效率与科学化水平。要有效防止大股东操控、内部人控制、内部关联交易及利益输送。

二是要探索新的风险管控模式和手段。科学有效的风险管控是业务创新、工具创新、产品创新的前提和保障。既要主动运用现代信息手段、金融科技工具、大数据及人工智能，也要从实际情况出发、因地制宜、扬长避短，探索自己独特、有效的风险管控模式。

三是要探索新的授信模式和路径。在全面了解客户信息、掌握客户信用状况、预测资金回流的前提下，探索不再过度依赖抵押担保、主要凭借信用记录和资金回流情况来提供综合授信融资的模式，包括授信额度、融资方式、贷款期限、综合利率，以及调整条件和还款方式等。在授信额度内，可随借随还、可长可短、可多可少、灵活方便、风险可控。这不仅是农村商业银行面临的课题，也是其他银行面临的课题。银行风险管理不能过度依赖抵押担保。真正能够体现风险管理能力，实现金融创新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就应该探索如何在减少对抵押担保依赖的情况下，更多依靠风险评估，靠对客户信用的评估，对客户业务资金周转、业务市场空间等方面的判断来对企业进行融资授信，授信的额度方式、利率都应该更符合风险管理的水平。这方面如果有新的探索与突破，将会成为银行新的竞争优势。对中国银行业下一步发展以及对实体经济的支持都是非常有益的。

四是探索在坚持商业可持续的前提下，支持乡村产业振兴与农业现代化的有效方式。乡村产业振兴和农业现代化的推进，是农村商业银行创新发展的最重要机遇。农村商业银行应该在运用当地特色资源、发展当地特色产业、开发当地特色产品、打造当地特色竞争优势上，充分发挥自己独特优势。要充分运用这一重要机遇，加大资金支持与金融服务力度，但不可一哄而上，不能完全靠政策性补贴支持，必须坚持商业可持续，做到风险可控。这里包括融资模式、融资工具、风险管控等，这都是很大的挑战。

五是探索农村商业银行相互合作、相互支持、协作共赢的有效机制。这是增强农村商业银行整体抗风险能力、创新能力、服务“三农”能力和自身发展能力的重要途径，“联盟”就是一个很好的形式，可以把联盟建设成更加紧密的、推动业务创新发展的命运共同体，在信息、人才、资金、服务、平台、产品、维权等方面，充分发挥联盟互相合作机制的作用，实现协作共赢、共同发展。

六是探索可支撑业务创新发展、商业可持续的资本金补充机制。这是银行实现安全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也是增强银行创新能力和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支撑。要选择注重银行长期健康发展、具有持续补充资本能力及意愿的股东；要充分运用各种可以运用的资本创新工具；要建立可以应对较严重形势、承受较严重压力的资本储备。

（作者为国务院参事、中国银保监会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