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十年,土地城镇化快速推进,城市改头换面,既在飞速建造,也在飞速拆除。在外人看来,那真是一个建筑师“捡钱”的好时代。
王澍却一度迷茫——童年的那座城市不见了,记忆的依据不见了,历史的遗迹也不见了,那么中国人要的未来是什么?跟自己的历史和文化之间是什么关系?高楼大厦之下,普通人渺小的日常生活还有没有价值?
沉寂下来,他在“废墟”里找到了答案,那里有代表日常生活真实性的生长细节,那里还有一个叫“时间”的东西。
于是,他把“废墟”拾起来,变成了现代建筑,比如中国美院象山校区、宁波博物馆。从2000年开始,他还喜欢带着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的学生到城市拆除的废墟上,讲授建筑学的第一堂课,寻找现代建筑最本质的东西。
2012年,王澍获得普利兹克奖,美国《时代》周刊给他的评价是,中国建筑(601668,股吧)的未来,没有抛弃它的过去。
如今,城市开发日趋饱和,城市更新、存量改造正在掀起新的浪潮。谈及此,王澍对《每日经济新闻(博客,微博)》记者说,延续城市的历史,保留生活方式最重要,“最怕以更新为名,为了商业和旅游,把本地居民全部清空”。
有时间感的建筑
宁波博物馆是王澍在宁波最大的项目,算得上是“图腾级”建筑。当谈到如何做出时间感的建筑时,王澍提到了这个得奖之作。
图片来源:宁波博物院
“我们当时收集了29个半村拆迁的旧料。”废弃的青砖、红砖、龙骨砖、瓦片、缸片,以及明清时期的砖瓦,甚至汉晋时代的古砖,宁波旧城旧村改造大量拆下来的旧砖瓦,被运用到宁波博物馆的建造中。不是少量的点缀,而是作为建筑的主材,被大量使用。瓦爿墙与现代混凝土墙,共同组成2万多平方米的博物馆外墙面。
开馆后,博物馆迎来上万名参观者。王澍遇到一位老太太,“3个月里来参观了4次,每次来都不看展览只看建筑”。
后来,外墙砖瓦之间的缝隙里还筑起了鸟巢,墙上也长出了植物,生命和时间就这么流淌起来。
如果了解王澍的建筑作品更多一些,就会知道,不管是修建美术馆、博物馆还是学校,他选择的都是非常简单且朴素的材料,没有花岗岩、没有不锈钢、没有闪闪发亮。他的建筑材料是有“根”的,里面带着一座城、几代人、一种生活方式的痕迹。
“当今中国城市的现状是,几乎都经历了系统性的拆毁,几乎都经历了系统性的所谓规划,几乎都已经把代表日常生活真实性的生长细节抹去。”建筑材料是他认为可以让城市找补生长细节的载体之一,他甚至把一些现代化的建筑称为“无时间感的垃圾”。
延续生活方式
但与生活方式的延续相比,建筑材料就退居其次。
闲暇时间,王澍喜欢到杭州工作室外的老街道“游荡”,泗水弄是其中之一。
家家户户屋檐的排水槽,裸露在外,方便维修,下雨时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一个转角,就遇见居民设在屋外的洗漱池,从院门往里看,能看见几家人共用的邮箱,“这是院里人共同生活的痕迹,这种开放性、公共性是高楼公寓所不能实现的居住方式”。
因为分属不同的建造阶段,墙与墙的交界处,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墙面,材料的拼接,毫不掩饰地显示出来。
游荡之间,王澍一边用手机拍下居民的生活细节,一边寻找设计的灵感。
采访时,王澍非常强调,通过建筑以及设施的布置,延续生活方式,从而保证这个地方历史记忆的延续性。
2017年,王澍挑战了第一个农居房项目——杭州富阳区洞桥镇文村。
图片来源:杭州发布
这个处于山区和平原过渡地带的小村,有40多幢来自明代、清代和民国时期的民居,沿溪而建。王澍去帮他们建新村、改旧村,14幢24户农居,从规划到落地,整整花了3年。
接手这个项目,有一个原因,王澍害怕城市向往高楼洋房的建造风气破坏这些江南古村落,他希望新改造的文村就像是在老村落上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
王澍“模仿”文村过去的街道,修了下沉的洗衣露台,把石砌的栏杆台面做得很宽。后来他再去文村时看到,露台被村民们用来频繁地洗衣服,栏杆台面被用来晾晒蔬菜,“我对我们的改造很满意,改完之后发现,村民们的生活就像没改过一样,继续存在。”王澍说,“我就觉得我做对了。俗不俗气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尊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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