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区块链技术会带来强化隐私保护的新方式

把脉区块链发展，坐看数字经济云起，由蚂蚁链、罗汉堂、新浪财经联合出品的《寻找区块链力量》系列节目自8月6日起，每周四下午2点在新浪财经独家首播！本期节目将由201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本特·霍姆斯特罗姆、罗汉堂秘书长陈龙共话区块链如何缔造契约的新技术形态！

主持人：我们有请陈龙教授发表基于区块链的信任革命的演讲。

陈龙：大家好。今天我想和大家谈谈将会变革社会的区块链。人们要合作，就需要彼此信任和沟通，并共同做出明智决策。数字技术可以派上用场。所谓的数字革命发端于信息的数字化。我的意思是，经过数字化，信息的产生和分享成本变得很低，普通人都能参与进来。这也正在带来连接、决策、信任的数字化。连接和决策数字化的力量已经广为人知了。

以电商为例，现在小商家可以服务于几千公里以外的客户。数亿消费者可以同时在一家电商平台购物，享受数千万商家提供的服务。

今天我打算讲讲数字技术带来的美好变革。具体来说，我想讲信任的数字化，尤其是通过区块链实现的信任数字化。要理解这个话题，我们需要理解信任的本质。我先来介绍一个信任试验。社会科学家一直在追问：人们是基于信任还是信息做出投资决定的？他们设计了一个信任试验，试验有两个互不相识的参与者。有人告知第一个人给第二个人一些钱，并且第二个人一定会因此获得三倍收益。至于第二个人返还多少钱，由他自己决定。这个试验就考验第一个人是否愿意信任第二个人，第二个人与他没什么关系，也互不知情；这同时也考验第二个人是否值得信任。

结果发现，平均来看，第二个人会返还给第一个人95%的金额。这说明了即便人们之间没有关系，也存在信任，但没有关系的信任不足以还上起初提供的金额。

在之后测试中，经济学家还发现如果两人有关系，第一个人愿意出的资金更多，拿回的资金也更多。这表示信任很大一部分是要靠关系维系的。如果我更了解你，知道你值得信任，我就更愿意支持你或和你合作。但这也意味着，因为信任是靠关系维系的，它很难扩大规模。即使我很了解你，但要让另一个人信任你，他必须要从头开始建立对你的信任。

那么如果两人互不相识，但受到有强制力的合同约束呢？人们发现这种情况下，第二个人还的钱也会增加。

总的来说，我们至少有三种方式建立信任。第一，建立关系，相互认识。第二，提供更多信息帮助彼此了解。不仅仅是一般信息，还是要有建立彼此信任感的信息。第三，达成可强制执行合同。它不仅是一个合同，还需要有效执行的方法。

所以缺乏建立信任感的信息一直是经济活动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 诺贝尔奖得主阿卡洛夫教授用二手车例子说明问题严重性。在这个假想的例子中，他认为由于买家不知道汽车质量究竟如何，他们只会愿意支付均价。这样一来，好车就被挤出市场了。买家知道这个情况，他们会继续压低价格，导致质量普通的车都会被挤出市场。所以如果问题严重到一定程度，整个市场就可能消失。这个例子不仅是关于信息缺乏的。即便卖家愿意提供信息，买家也不相信。缺乏信息和缺乏信任叠加起来。

如果你认为二手车市场不符合现实，我们来思考一下中国电商。在电商市场，买家和卖家互不相见，也没有关系。他们也许不信任对方。买家会说，我见不到货就不付钱。卖家会说，我见不到钱就不发货。除非解决这个信任问题，否则没法谈电子商务。阿里巴巴想到设置第三方托管账户，于是支付宝就诞生了。买家和卖家互不信任，但可以信任第三方（平台）。所以，一开始买家会存钱到其支付宝账户。支付宝会通知卖家。卖家接着发货，买家收货并确认质量后，支付宝把钱转给卖家。这样一来，支付宝就成了设计出来的信任机器，就是要解决缺乏信任的问题。

在14年内，淘宝网成交总额超过了沃尔玛。如果没解决信任问题，淘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我来给大家举另一个例子，中国正在兴起的直播电商。两年间，直播电商增长了十倍。一名男主播五分钟卖出了1.5万支口红。这是怎么发生的？直播带货比传统电商平台用文字、图片交流能够提供更多的内容。

更重要的是，客户看的直播中，主播是他们信任或喜欢的人。通过提高信息质量和信任度，我们会见证中国新一轮电商的繁荣。当然，我们把消费者喜欢或信任的人叫做核心意见领袖。他们已经成为传播可靠信息的重要媒介。

现实生活中，我们花大量时间估算获得信任的成本及其重要性。我再举个可口可乐的例子。现在一瓶可口可乐大约卖三块钱，但软饮料生产成本大约三毛钱，是售价的10%。可口可乐在市场营销、广告和零售方面的成本是生产成本的三倍，就是为了让消费者了解、信任产品。

可口可乐是世界上最著名品牌之一。对于其他名气稍小的品牌，你可以想见（建立信任的）成本会更高。据估计，在美国，信任成本占到工作成本的35%。也就是说，美国三分之一以上的工作成本花在了验证和建立信任系统上了。对一些欠发达国家，可以想象到许多市场根本无法存在。

经济学家经过估计发现，如果我们能将非洲信任度提升到瑞典水平，那么非洲人均GDP将会增长超过五倍。所以，信任对于经济活动和繁荣至关重要。

如福山所说，当今世界经济因规则、合同和信任而快速发展。现在我已经谈论了信任的本质和它在经济活动总的重要性。

接下来我讲一下区块链怎样改变信任。区块链是一个记录信息的分布式账本。记录的信息对于所有节点都是透明的。所以，它不依赖于任意一方。信息记录后，很难更改；这就让信息变得可靠。基于对那份信息的信任，就可以签订、执行智能合约。

在没有（主体的）关系和信任（情况下），区块链能用算法建立可靠信息和可强制执行合同。（这种机制的）妙处在于，（区块链）建立的这种信任独立于任何特定（主体）关系。也意味着信任可以扩大规模，可信信息及其价值可以（剥离主体）流动。这也是我们见到的：互联网打破了传统空间和地理边界。我们正进入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区块链能打破（主体）关系禁锢，让可信的信息流动起来。这将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比特币是区块链的一个独特例子。本质上说，比特币是一条数字化信息，我们有时把它叫做数字黄金。它有价值因为它的所有权（是有保障的），因为它透明。没人可以改变它的属性，所以比特币有时可以作为货币。这是比特币（应用中）好的一面。

比特币不足的一面是什么呢？比特币（应用的）界限在哪？因为比特币是基于零关系和零信任，所以要进行验证每一笔交易的成本很高。比如我想给你值一分钱的比特币，这需要花几十美元（的交易费成本）来验证这个操作的真伪。比特币基于零信任，所以（交易）成本高而且低效。直到最近，每秒也才能进行7次比特币交易。

相比之下，Visa卡每秒可完成2.4万次交易。支付宝在双十一这样高峰的日子，每秒必须进行30多万次交易。出于这些重要原因，比特币并不是高效流通货币。

这就引出了下一个重要问题，比特币应用发展的最重要方向是什么？要搞懂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运用“不可能三角”原则。（不可能三角）原则认为，不可能同时实现完全去中心化、安全性和最大可扩展性。以比特币为例，它是完全去中心化的，没有人运营它，它也是安全的，但是它不能有效扩展。这也告诉我们，不必完全追求去中心化，我们其实可以利用许多机构的现有信任系统，这样一来，可以实现（区块链网络的）安全性和可扩展性。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牺牲去中心化。信任系统是现代社会基石，我们可以利用目前的信任系统来确保可信信息的安全性并让它更具有可扩展性。我认为这是未来最重要的方向。

区块链的未来（应用）远远出超过比特币。它可以变得更高效，更具扩展性。我再给大家举几个例子。第一个例子是跨境汇款。如果一位菲佣想把钱寄回家，手续费要占到10%。寄钱还会耽搁（时间），因为这（条汇款的链路）涉及到很多金融机构，需要（满族）合规（要求）。金融机构每次必须验证寄钱者身份及相关信息真实性。但如果所有的金融机构都是可靠的机构，他们（之间）已经有一定的信任度了，这就没必要反复核验。比如（链路中）第一个金融机构是支付宝，支付宝已经识别过寄钱人信息。如果这条信息（记录）在区块链上，就可以把它分享给所有相关方，包括监管机构，我们把它叫做联盟链。它与公有链不同，公有链是完全去中心化的。

在联盟链中，我们可以利用已被验证过的信息。这就意味着，此后跨境汇款几秒内就可完成，成本极低，金融机构可以节省很多成本。客户也可以节省成本，而且汇款速度加快。所有人都可以进行（汇款）操作。跨境汇款变得更加普惠。监管机构也会受益，因为所有信息都会被记录并且没法更改。这是区块链应用的一个好案例。

我再举一个关于产品溯源的例子。我们都想要信得过的生产商的产品或货源。我想举一个关于砀山梨的具体例子，砀山酥梨是当地驰名商标。我们怎么知道果农采摘的梨是真的来自那里呢？

当地政府就和蚂蚁链合作。果农将（砀山梨的溯源）信息记录到蚂蚁链上。政府也支持这种商业活动。蚂蚁链会核实水果确实来自那个产地，（溯源）信息都在区块链上了。然后产品会在淘宝平台上架。三天内，30万箱砀山梨出售一空。果农和消费者皆大欢喜，各得所求。

你可以畅想未来大多数产品都来自可靠渠道，正是因为我们可以通过区块链追踪产品来源。

我要讲的第三个例子是基于区块链的发票。我们有多少次在消费后，拿到发票，想之后报销，却把发票丢了？我们因此费了多少功夫找各种公司证明开的发票属实？为什么要反复做很多次呢？

如果把信息放到区块链上，只需要验证一次，就可以立刻得到报销。我们已经实现了在中国医疗费用发票报销。在浙江省，有500多家医疗机构已经把信息放到区块链上，超过1亿份医疗费用发票已经传到区块链上，患者无需找政府部门就能得到报销。这是区块链优势的另一个应用例子。

最后我想举一个司法链的例子。现在很多合同并不具备法律效力。比如，我从你那借一百元，之后不还你了。你不会去法院起诉我，因为起诉费用太高了，划不来。所以很多合同是非正式合约，即便一方违反合同条款，也无法强制执行。

如果将智能合约搬到区块链上，执行起来就简单许多。一个类似例子是知识产权资产。裁定这些案件也需要很多时间，即便打赢官司也只能获得几百元赔偿，所以是不值当的。浙江互联网法院首开先河，过去两年利用区块链证据服务法庭就合同和知识产权争端进行判决，现在这一模式已经被许多其他省借鉴。

刚刚讲了我们用区块链提供可信信息的例子以及需要信任情况中区块链的应用。你可能会想，这会不会侵犯隐私？

事实证明区块链技术也会带来强化隐私保护的新方式。请记住区块链需要密钥的。只有所有者知道解锁数字化信息的密钥。类似地，我们可以拥有隐私钥匙。信息可用不可见，所以区块链其实可以增强隐私保护。

另一个我们常讨论的问题是：区块链怎样改变合作方式？未来公司会消亡吗？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信任和信息缺乏时，区块链可以发挥作用。但当任务不确定性更强，信息不完整时，我们不大可能用区块链加智能合约的方式让合同变得更具可执行性。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事情可以写成合同。但很多行为很难写成明确的合约，尤其是机构和公司需要合作来应对未来（的时候），未来充满不确定性，很多信息也是不完整的。

我想说的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目之所及的未来，公司或组织不会消失，因为它们需要协作应对这些不确定性。这样就很难编写此类长期契约。

不确定性越多，信息越不完整，区块链越难取代（公司）。我们可以预料到很多公司活动和协作可以用区块链完成。它可以提升信任度。同时，我也不认为现代经济社会的基石—公司或组织会消失。

不过我们可以问问霍斯特罗姆教授的意见，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专家。

我来总结一下我今天讲的要点。

我谈的主题是一个令人激动的现象，叫做信任革命。我们知道，信息数字化带来连接、决策和信任的数字化。关于信任问题，数字技术尤其是区块链能够极大降低建立信任、转移信任的成本。更绝的是它将信任与（主体）关系剥离，打破了传统关系的边界。这么一来，信任可以扩展，可信信息及价值可以流转。

我们逐渐进入这样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关于人、物、行为（产生）数字化的可信信息，通过适当的隐私和安全保护，这个世界里将有更高的信任度，更可靠的信息和更具执行性的契约。它带给我们更多合作的机会。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充分利用信息革命释放的力量。这场革命不仅是信息革命，更是可信信息的革命，这也是人类合作的革命。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