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的商业 永恒的竞争

陈嘉禾

12月11日早上，我起了个大早，去赶火车。前一天晚上在滴滴平台上预约的司机，6点就在家门口接我。12月的清晨，天还没亮，让人感觉十分寒冷。坐进开了暖气的车里，我不禁对司机感叹：“这年头做生意真辛苦啊，麻烦您这么早就来接我。”

这一句问候，打开了司机的话匣子：“可不是么，现在开网约车的人越来越多，赚钱也不容易。车多人少的时候，好半天都没几个单。”

“那干点儿别的行不行呢？”我问。

“不行啊，哪里都是竞争。好多年前我家种了不少核桃，结果附近村里不少人都种了核桃，现在核桃的价格也跌下来。想着把核桃拿上网卖，结果大家都上网卖，照样赚不到多少钱。这两年养猪倒是很赚钱，但是我跟你说啊，猪这个东西有周期的，涨价养的人就多，养的人多了将来价格就下跌。我又想养点生态鸡生态猪，上抖音之类的平台去卖，但是看起来上面卖这些农产品(000061,股吧)的人也不少。现在我就一边卖核桃，一边开滴滴，每个都赚不了多少钱，但是加在一起还凑合。”

司机一连说了一大串，我却陷入了思考。这段话看起来通俗、市井气十足，却道出了商业的真谛：任何一个没有足够护城河的生意，都会面临无处不在的商业竞争。

永恒的竞争

在这种高效率的竞争中，任何一个商业个体都不容易赚到丰厚的利润。他们只能不断提高效率，在开网约车的间隙养鸡、在养鸡的间隙收核桃，同时又要面临来自同样提高了效率的同行的压价。

生活如此简单，生活又如此激烈。

即使在一些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行业里，高效而残酷的商业竞争同样存在。以基金管理行业为例，尽管这个行业可以算是高级白领行业，但是随着市场逐步开放，基金与基金之间的竞争已经非常残酷。根据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发布的数据，截至2020年5月，私募基金管理公司达到2.46万家，发行的私募基金则有8.57万只。同时，截至同年7月，全国公募基金共有129家，发行了总计7289只公募基金。

要知道，在同一时间，沪深两地上市的股票总数也只不过有4000多只。8.57万只私募产品和7289只公募基金，这样庞大的数字绝对意味着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注：其中有部分产品是债券和货币类型。）在这样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里，每一家私募基金和公募基金公司都在努力经营自己的生意。这种努力，从本质上来说，和早上接我的网约车司机并无不同：每家公司都在努力提高效率，试图获得更好的业绩、更好的客户群体，试图在市场上获得更大的名声。

从长期来说，只要没有采用垄断、倾销、欺骗等恶性竞争手段，绝大多数的商业竞争都能提高社会的商业效率。而人类社会之所以从工业革命开始以后步入飞速发展，直到今天人均GDP动辄达到上万美元、甚至几万美元，也来自于不断的商业竞争所提供的更高的效率。

举例来说，网络购物行业在竞争中显示出了传统购物行业所没有的优势，极大地提升了社会的商品分配效率，因此网络购物行业就慢慢在竞争中，取代了传统的购物行业。传统的购物商场则逐步从销售商品的场所，向提供餐饮、运动、娱乐等方向转移。在这样的转移过程中，人们既能以更高的效率、更低的价格，在网上买到比原来更适合的商品，又多出了不少餐饮、运动和娱乐的场所。

而在交通工具的竞争中，航空行业先是以更高的效率取代了一部分铁路和公路运输的市场份额，而这得到的市场份额又被高速铁路抢回去一部分。在这样来来往往的竞争中，人们出行的效率、舒适程度、准点程度都不断提升。

在军事装备中，竞争更是历史恒久的主旋律。每当有新式武器出现的时候，战场就成为检验效率的最好场所。更有效率的武器会被留下并发扬光大，效率低下的武器会被淘汰。大型风帆战舰淘汰了以人力划桨为主要动力的战舰，铁甲舰又淘汰了风帆战舰。而当人类发展到大炮巨舰时代没多久以后，这个时代的顶级产品战列舰，就被航空母舰无情淘汰。现在，无人机群又开始有淘汰航空母舰的趋势。

在商业世界永恒的竞争中，人们要么采取更加勤奋的工作态度提高工作效率，要么用更聪明的技巧提高自己的商业地位。前者被绝大多数竞争者所采用，而后者更需要战略、方案，以及不少运气。这就像沃伦·巴菲特所说的那样，每个优秀的企业外面都有一圈护城河，而聪明的企业家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挖宽、加深这条护城河，在河里放上鳄鱼，来抵挡别的企业的竞争。

以奢侈品行业为例，这个行业的逻辑并不是像一般的行业那样，提供给客户最高性价比的商品，而是让客户感觉到“自己花了昂贵的钱，所以独一无二”。因此，对奢侈品行业的优秀公司来说，提升效率、提升性价比对它们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通过不断的宣传和精美的产品展示，让顾客感受到一种“独一无二的尊贵和优越”。成功做到这一点的企业，往往能赚到海量的利润：贵州茅台(600519,股吧)公司（600519）就是其中的典型。

而如果把奢侈品行业的逻辑，用在大众消费品中，则大错特错。对于消费大众来说，最重要的是商品的性价比。而想要产生最高的性价比，企业往往需要有巨大的市场规模，这样在规模效应的帮助下，才能把产品的单位成本下降到最低、性价比提高到最高。恰如福耀玻璃(600660,股吧)（600660）、格力电器(000651,股吧)（000651）这些公司在长期所做的一样。

竞争的最终意义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在商业竞争中，那些胜出的优秀企业，在长期往往都为客户创造了巨大的商业价值，同时也给投资者带来了丰厚的投资回报。而那些落败的企业，会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商业社会变幻千年，竞争永恒存在。但是，我们还需要记住的一点是，竞争并不是这个社会的终极目的，和谐美好的生活才是社会生活的最终目的。商业竞争归根结底，是达成更美好生活的手段。

因此，当商业社会中出现一些竞争力无比强大的企业时，为了让商业竞争不成为大众生活品质提升的绊脚石，政府之手往往变得非常必要。

这就像在社会中，我们虽然鼓励身体健康的青年在考场和职场上努力竞争，但当面对那些因为身体、心理的残疾而不能竞争的同胞时，我们会伸出援助之手。而在商业社会中，当机场、水电站、港口这些公司，依靠天然垄断的优势，完全可以向客户要一个天价，而客户毫无议价能力时，政府的限价让它们只能赚到合理利润。而当一些企业过于巨大，以至于垄断了市场，扼杀了创新和就业时，政府之手又会把它们拆分开来。

毕竟，生活永远大于利益，而社会永远高于商业。当一位投资者真正明白了这一点时，他也就明白了商业竞争的最终意义。

（作者系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资官）

图虫创意/供图 周靖宇/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