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为区域经济合作提供了可以借鉴的经验和模式

文/孙兴杰

经过8年、31轮正式谈判，《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最终落地，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发言中说，这是多边主义与自由贸易的胜利。RCEP 15个成员国，其经济体量、总人口和贸易总额均约占全球的三分之一，RCEP也是目前为止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区域性多边自由贸易协定。在新冠肺炎疫情和逆全球化的阴云之下，RCEP是一股清流，让世界重新燃起了对自由贸易、多边主义的信心。从这个角度来说，其象征意义和战略意义是非常重大的，世界各国媒体都将RCEP作为重大的经济和战略议题进行报道。

在最近一两年时间中，人们对自由贸易、多边主义的信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RCEP意味着虽然经受了逆全球化冲击，亚太地区各国依然有牢固的利益纽带和强大的意志推动区域多边经济合作，从而为全球化注入新的活力。RCEP也意味着至少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有意愿、有能力走多边合作之路，推动区域和全球自由贸易的发展。

RCEP是东盟推动下的东亚经济一体化的重大成果，为区域经济合作提供了可以借鉴的经验和模式。多边合作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内在的驱动力，即便美国采取了频频“退群”的行动，但是多边合作依然是世界发展的潮流和方向。

RCEP的签署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在东亚地区合作面临的“意大利面碗”的困境，也就是各种叠床架屋的双边和多边合作协议制度造成的冲突。RCEP的签署构建了更加清晰、有效的规则体系，为区域内各国的经济、贸易、技术合作提供了更加有力的平台，事实上构建了更具有竞争性的市场空间。

RCEP是升级版的多边自由贸易协议。众所周知，WTO的谈判已经陷入困境，在全球层面推进自由贸易和多边主义遇到了集体行动的困境。从区域层面进行突破是一股潜在而重大的力量，也是可行的路径。RCEP成员国中有发达国家，也有发展中国家和贫困国家，但是各方求同存异，探求切实可行的合作之道，达成了最大公约数，构建了各方能够接受的合作平台，“RCEP道路”为世界其他地区构建合作体系和框架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也是RCEP对世界的馈赠。

在RCEP的十几个成员国进行谈判的过程中，2017年是一个转折点。在美国退出TPP之后，东亚地区合作出现了比较大的真空，虽然在日本主导下，最后建成了没有美国的《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601099,股吧)伙伴关系协定》（CPTPP），但是区域合作面临着主题的切换。2018年以后，美国对世界发动了几乎无差别的贸易战、关税战，“对等贸易”压倒了自由贸易，东盟以及东亚其他国家也深受其害。2019年各成员国达成了重大的共识，要尽快完成谈判、签署协议。在此过程中，印度从RCEP中退出，其中的原因是复杂的，意味着印度无法与RCEP的系统兼容，至少短期如此，印度经济体系的封闭性使之难以与较高水平的区域性多边合作体系进行对接。RCEP的签署为包括中国、日本等主要经济体构建了新的多边合作平台，为东盟提供了更大的战略回旋空间，RCEP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从经济合作的角度来说，RCEP内容更加丰富、多元，除了传统的商品贸易之外，还包括电子商务、知识产权等新的经济合作模式，顺应了世界贸易形态发展的方向。RCEP关于原产地的规则实际上构建了更加通畅的产业合作的网络，形成了一个更开放的产业合作体系，顺应了基于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为基础的自由贸易合作的趋势和潮流。各成员国朝着零关税、零壁垒的方向发展，从而为各成员国的产业分工与合作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为各国在全球经济合作与竞争中创造更大的战略腹地和回旋空间。

从区域合作秩序的构建角度来说，RCEP为相关国家提供了超越彼此分歧、化解矛盾的机会，虽然RCEP并不是争端解决平台，但是为各方抑制纠纷，促成合作提供了制度保障。毋庸讳言，RCEP成员国家的国情不同、诉求有异，但是通过RCEP这一多边合作框架能够约束相关各方的行为，通过制度化的合作增进理解、积累信任。可以说，双边不能解决的某些问题放到RCEP这一多边平台上可能会缓解，甚至消弭。所以，RCEP提供了一条超越双边纠纷的迂回之道。

RCEP和CPTPP并不是竞争关系，而是竞合关系。值得关注的是，RCEP的多个成员国同时也是CPTPP的成员国。另外这两个多边合作机制是开放的，双方都会扩大自己的成员，未来彼此共同的成员也会越来越多。从战略上说，中美双方的战略竞争与博弈可能会推动RCEP和CPTPP竞相发展，两个多边合作机制的共同成员国越多，彼此的合作面就越大，客观上能够抑制和管控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当然，这两个多边机制是两种不同的逻辑和风格，RCEP是自下而上、由易到难的增量合作之道，而CPTPP反其道而行之，即便如此，这两个多边合作平台都会有力地防止亚太地区出现市场体系的分裂，避免裂变为两个平行市场。毫无疑问，这有利于地区的合作与和平，巩固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

最近几年中，逆全球化带来一系列挑战，人们越来越关注相对收益，而不是绝对收益，越来越关注全球化的地缘政治基础，而非多边自由贸易的分工合作机理。经过地缘政治回潮的洗礼之后，RCEP依然落地生根标志着亚太地区的合作具有比较稳定可靠的基础，也可以说这是地缘经济逻辑对地缘政治逻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