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令落地前夜的华为手机业务

本报记者 李甜 北京 东莞报道

美国“实体清单”对华为芯片业务的三轮制裁，让华为手机在2020年9月15日之后面临芯片断供的局面。而这样的信息，已经传导到销售前端。

张路杰（化名）在北京东部一家大型商场接近门口位置的一家华为门店工作。客流少时，他一天要接待三四十位顾客。近段时间，每天会有二三十位顾客向他询问华为手机芯片的问题。有顾客进门后，提出要买Mate30，说这款机器的芯片以后就绝版了、成珍藏版了，也有顾客以为Mate40已经发售，提出购买。有时候，老年顾客也会问起芯片。每每这时，张路杰就向顾客解释说，将来的事将来才知道，要“眼见为实”。

一开始向《中国经营报(博客,微博)》记者谈起这些时，张路杰显得云淡风轻；讲到后来，则流露出失落的神态。他做销售，收入主要依赖提成，但今年每月收入相比往年少了三四千元，在北京日子过得有点紧张。他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疫情让商场人流量少了，网店又在冲击实体门店，另一个是手机芯片引发消费者悲观心态。

9月15日，美国禁令将正式施行。不少分析机构认为，华为空出来的市场份额，将流向其他手机厂商，市场秩序很有可能重新分配。同时，在芯片受限的情况下，近期又传出在某些渠道上华为手机出现了涨价的情况。

“风暴”来临前夕，发生在华为手机销售一线的故事，微妙但不激烈。他们或信心略有下挫，但又透着悲壮，或为未来的反弹做好心理准备。

直营门店的变化

华为手机在第三方渠道涨价的原因被认为是海思麒麟芯片“卖一颗，少一颗”。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华为直营门店也发生着价格变化——各手机产品不是涨价，而是恢复到按照官网原始定价出售，面向消费者不再给优惠空间。

记者了解到，OPPO仍在开展暑期促销活动，截至9月13日停止，最高配的手机降价1000元。小米从9月8日到18日开展优惠活动，满2000元能打九折。

张路杰告诉记者，以前华为门店也可以给消费者优惠一两百元，最近他所在的商场和华为公司都没有给门店优惠，门店就只能按照官方价出售。

在北京东部另一个商场，一位华为门店内销售职员小蔡（化名）将手机恢复官网价的原因，归咎为芯片供应的特殊时期。“它（华为手机）之前是有活动的，现在不做活动。美国禁令对华为威胁挺大，确实挺难的。它的重要元器件断供了，产量就上不来，所以各地都缺货。”她对记者说。

“最近不做活动了，（手机价格）没有降低，也没有涨。很多人都说华为‘飘’了，其实没有。”小蔡表示。

旧机型缺货也在由华为直供的体验店中发生。“多多少少有点缺。”张路杰说，但影响有限，他所在店主要是旧机型的各颜色库存不完全。他将原因归为，华为在研究解决新款手机的芯片问题，“老款货就没给供太多”。作为销售人员，张路杰到目前——往年Mate系列新机上市时间，还没有接到对新手机项目的学习通知。

对于张路杰而言，影响较大的是，华为对旧款机型暂时未降价，这影响了销售业绩。

“说实话，老一款的机型，有好多顾客去找，因为新一款机型马上要上市，老一款机型绝对会降价，对于华为来讲，现在没有下调的价格空间，新品还迟迟不上市。这块对于我们来说压力挺大，一般情况下，每年这个季节就是新款要出的阶段，我们老款卖得最好。但是现在新款不出，老款也不降价，所以说我们是挺难的。”

这是在华为直营门店看得到的改变。而看不见的，由于芯片原因影响到部分消费者对品牌高端性的认知以及预期的改变，这也在发生。

小米门店一个兼职人员小韩（化名）告诉记者，在两个月的兼职中，印象里有三四位顾客对他说，因为隔壁华为手机芯片就要没有了，所以来买小米。

张路杰在客流量相对少一些的时候，一天会接待三四十个顾客，其中的二三十个“进来会问Mate40什么时候上市，不都说芯片没有了吗？你们到底能不能确定现在多少钱，外观什么样？”

张路杰说，华为门店非常重视服务，他害怕被投诉，有时候会花半个小时，向消费者解释这件事。他所在的店销售人员超过5名，每一天，或需要向上百个顾客解释。“消费者可能有一点悲观，因为他们把芯片看得太重了。”

对手心里也没底

2018年第二季度，华为首次在全球出货量排行榜上超过苹果，位居第二。2020年第二季度，华为智能手机全球出货量超过三星，首次位居全球第一。Canalys报告显示，今年第二季度华为手机出货量为5580万部。

因为美国禁令，一些分析机构已经预测，华为的市场竞争力可能会不复往日，市场份额或遭遇滑坡。

记者在走访中也遇到华为门店的销售人员，以及友商品牌门店的销售人员，在表达对华为手机未来局面偏向积极的态度。

张路杰就表示，“说实话，哪个芯片不是从最初级的状态一步步打上来的？都是用出来的，都需要上升空间。芯片好坏其实无所谓，都是从低点慢慢地起步，让顾客、群众和消费者慢慢认可之后，才稳步提升。华为的麒麟芯片也不是一步就成型的，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个东西说实话也需要一个磨合，很正常。”

高晓光（化名）所在小米门店，斜对面就是华为门店。他发现，“他们家（华为）最近生意还不错。我觉得影响没多大。”

网路上铺天盖地的华为手机芯片断供的消息，高晓光也看到过，但他认为，华为手机的优势，仅仅因为芯片这一项，不足以瓦解。

“其实，现在线下门店的挺多顾客，都不那么看重手机用的是什么芯片。早些年，可能会有人问芯片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最近，好像很少有人这么问。”高晓光说。

高晓光告诉记者，手机行业经历快速发展，已经走到“良性竞争、互相督促”的阶段。原来，有性价比，可能比较吸引消费者。但现在各家产品在配置、外形、价格上都比较同质化。在高晓光的印象里，小米在推出自家第一代全面屏手机时，客流量曾有明显提升。高晓光认为，如果创新能够拉开用户体验差异，可能使市场风云突变。

或许有一部分粉丝是因为芯片而影响到购买决策。“华为本来自己产品做得也不错，我觉得就算换芯片，它自己家产品的基底实力在那里，我觉得影响也没多大。”高晓光这样说。

一家OPPO体验店的工作人员说：“（华为）受不受影响，只能看后期。”

“（影响）不大，反正就换个芯片。”小韩轻松说道。他认为，华为手机拥有众多用户，份额下滑到大家看不到华为手机的可能性很低。华为“可能不会出新机了，但应该会有其他产品”。

“8”+“N”战略

更多迹象表明，华为正在针对特殊时期调整自己产品战略的侧重点。

2020年9月10日，“9·15”之前五天，“华为开发者大会2020”在广东东莞举办。

华为消费者业务CEO余承东在主题演讲中，再次展现了华为消费者业务的“1+8+N”战略，“1”是指手机；“8”是指眼镜、平板、PC、智慧屏、手表、音箱、车机、耳机8类基础硬件产品；“N”是指投影仪、打印机、电动自行车等智能联网设备。

值得一提的是，“8”是华为消费者业务自己要做的，而“N”是与合作伙伴一起做的。华为“1+8+N”的战略意图是，在5G时代做大“连接”，覆盖更多消费场景。

余承东透露，在2019年，华为消费者业务实现销售收入4673亿元，2020年上半年，实现销售收入2558亿元。在“8”中，华为至少有3类产品的市场份额已经位居全球前三，5个位居国内前三。

余承东提到，华为穿戴设备的市场份额，在全球和国内市场均份额第一；智能手表的份额在全球位居第二，在国内位居第一；平板份额在全球位居第三，在中国位居第二；笔记本市场份额在国内位居第二，在全球相比去年实现了120%的增长；TWS耳机在国内和全球，均同比实现50%的增长。

记者注意到，华为消费者业务首席战略官邵洋提到，华为将开放超过3万家渠道门店，来“承载优质生态产品”。

换句话说，未来消费者在华为门店中将能够看到“8”和“N”这些华为非手机类硬件产品。在手机芯片遭受限制的情况下，这或许是华为为自己寻找的新的道路。

“未来几年将是（华为）消费者业务的关键战略转折期。”余承东今年初就公开表示。

邵洋还提到，未来将通过线上、线下，以及第三方渠道来接触消费者。在第三方渠道上，也将借助“居然之家”的家居门店、“国大药房”的连锁药店、地产品牌的板房等多个其他品牌的实体场景，让消费者体验华为的IoT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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